老汉爆了两句粗口,态度也不咋地,可徐风雷却丝毫不见生气。奇
他知道,这就是底层老百姓最真实的一面。
这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们所嫌恶的粗鄙,但唯有在这粗鄙之语中,能听到底层百姓们最真切的心声。
“老伯,给个面子呗。”
徐风雷蹲在一旁,晃了晃手中的葫芦,笑骂道,
“你还喝了我的水呢可不敢吃白食啊”
那老农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
“喝你两口水,也叫吃白食啊你这起码得给碗面吧”奇
他嚷嚷道,
“得嘞得嘞,你问额幸福不幸福额不幸福额悲哀滴很呐”
徐风雷来了精神,从怀里掏出小本本来。
“您说,您说。”他揣着笔,正色道。
“你看,这每天下地干活,一年都不带休息滴,结果到了冬天,还是吃不饱饭”
老汉打开了话匣子,大倒苦水,
“还有,每年种地滴时候,为了抢点水,那都得打架小滴就个人和个人抢,大滴就村和村抢,格老子滴,今年咱就没抢过水源,珍贵呀”奇
“现如今这稅高,还得按人头收税,家里几个刚出生的娃娃都得缴税米价也不便宜,小伙你说说,你说说,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图滴是个撒嘛还幸福捏,只要咱还是农民,就没有幸福这一说,农民最苦了”
“家里人也不消停,唉”
说着说着,他最后重重的叹一口气,抄起徐风雷的葫芦,又猛灌了一口水,心中的郁气方才消解了几分。
唰唰唰。
徐风雷快速的记录着,将老汉话中的核心问题都记录了下来。
水源农村抢水问题,修渠问题。
稅赋按照人头收税,普通百姓不堪重负。奇
米价高
“小伙,你这记下来也没个撒用啊。”
老汉瞧了一眼徐风雷那歪歪扭扭的字,哂笑道,
“你这字也跟狗刨似的,还不如咱庄上的先生捏。”
“要好好做学问别像额,当个农民,一辈子吃苦。”
他说不出什么劝学的话,只能拿自己当反面教材。奇
“老伯,我这字虽然丑,但价值却大哩。”
徐风雷啪的一下收拢本子,笑道,
“您老的诉求,说不定就得靠我记录的这些字眼去解决呢”
老汉撇了撇嘴。
“你个小娃娃,想滴太美好啦”
他摆手道,
“其实只要不打仗就好,苦点累点,好歹能活往前翻个二十年,那才真不是人过滴日子”奇
徐风雷点了点头。
战争,受伤最大的永远是底层百姓。
上面一个念头,下面就得前赴后继;将军一个失误,士兵们就全得葬送。
这葬送的,可不是一个壮丁,而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呐
正欲开口,远处却有一匹马疾驰而来。
“先生。”
一位红衣女子翻身下马,附在徐风雷耳边低语了两句。奇
“哦有这事”
徐风雷露出讶然之色,而后笑道,
“那我得去凑凑热闹,在东市是吧行,你回吧”
“是。”红衣女子拱手行礼,再度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噫,这女娃娃长滴真俊”
老汉挤了挤眼,夸赞道,
“比咱庄上最水灵的姑娘还要水灵小伙,这你婆姨”奇
“福气真好”
徐风雷摇头失笑。
“我没老婆,这只是我府上的丫鬟而已。”
他道。
老汉一愣。
“这好看姑娘,就是个丫鬟”
他惊道,奇
“那你得是个大公子嘞”
徐风雷咧了咧嘴。
“公子称不上,我也老大不小了。”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压在了葫芦下面,拱手道,
“谢谢您嘞陪我这聊天打屁,这葫芦就送您了”
“告辞”
“下回请您老吃面”奇
说罢,徐风雷已是转身跃上了马,扬起了鞭子。
“聊个天,谢啥谢嘛,公子爷就是客气,还吃面捏”
老汉亦是咧嘴一笑,只是这牙缺了好几颗,笑起来容易漏风。
他略作休息,随手又拿起了葫芦,正欲喝口水,却发现那葫芦底部,有一块银闪闪的东西。
“这”
“乖乖”
老汉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奇
长安城,东市。
一匹赤红色的骏马昂着马头,左看右看着,模样异常神骏。
人流来来往往,有不少人被它所吸引,可停下来询问了一下价格之后,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
“一千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
“别说一千两黄金,一千两白银我都不要你以为这是什么啊”
“特娘的,你这马皮是金子做的还是马肉是金子做的漫天要价”奇
对面来往行人的怒喷,本就在意颜面的犬上三日耜坐不住了
“这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你嫌贵我还嫌贵呢不买别摸”
他怒道,
“这毛都被你摸秃了,你叫我还怎么卖”
那行人闻言,却不听他的,又薅了两把,方才轻蔑的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这家伙,给犬上三日耜都气坏了要不是这里是长安,有金吾卫巡逻,他都想撸袖子上去揍那小子了
徐风雷在不远处见到这一幕,不禁乐了。奇
这小鬼子使团落魄至此,都要靠卖马来维持开销啦
“驾。”
他随手取来一串糖葫芦,扔下一枚碎银子,而后打马上前,于犬上三日耜面前停下。
“哟,这不犬上君吗。”
徐风雷啃了一口糖葫芦,笑吟吟的道,
“作为东瀛使者,你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这可不太体面啊。”奇
“你们千鹤公主呢这么巧碰见了,叫她出来聊两句啊,咱也是老相识了。”
他往后一瞧,后面正停着一辆马车,估摸着就是浩宫千鹤的。
犬上三日耜面色一抽抽,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得罪徐风雷,只得拱手道:
“见过徐公。”
“卖马非所愿,实在是我们要回东瀛了,带上此马不方便,只得就地变卖了。”
“至于公主殿下,在车厢内小憩,不便见面。”
徐风雷哦了一声。奇
“这倒是奇了,昨儿还半夜跑我家门口死皮赖脸的不肯走,说什么都要见我一面,如今却又装起矜持来了。”
他哂笑道,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有趣,着实有趣哈哈哈哈”
哗啦啦
后方车厢内,一阵涌动。
一道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双眼睛,怒冲冲的瞪住了徐风雷。奇
“啊,是千鹤公主啊”
徐风雷拱手笑道,
“失言失言,告罪告罪”
“你不要往心里去。”
浩宫千鹤银牙一咬,恨不得上前咬死这个可恶的男人,但最终,她还是忍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