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行业内部的展览,所以来的人不多,展厅设置得也不大,多数是展示一下新的织法和配色等等,在晚篱看来,这里展出的纹样都太有鲜明的时代感,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就是土到冒渣。
大红大紫就不说了,图案也不是龙凤呈祥,就是大花牡丹,稍微素雅一点的也是大片大片的兰花,用色还是那种很突兀生硬的蓝。在后世,这种花型一样的存在,但是多用了渐变色调,而且图案的大小位置和密度都有严格的标准,不会让人产生视觉疲劳。
而且走了一圈,晚篱还发现,这里的东西多数是用来做被套枕套的,偶尔有几种能裁衣服的布料,也是向着那种很是严肃的旗袍款式倾泻。总之,众观全场,沉重繁复有余,清雅素洁几乎没有。
这估计也是跟现在的社会意识息息相关,经历了那个时代没有多久,恢复的生产力和社会经济也还达不到这个时候的世界平均水准。
晚篱当然没有傻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算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听她的。而且晚篱也知道,自己就算是个成年人,能做主纺织自己觉得漂亮的布匹出来,也不一定就能卖出去。毕竟社会经济价值观是个大众观点,不是她一个人能撼动的,除非有站在公众视线中的名人带头引领,才能让她的那些想法有实现的可能。
逛完之后,晚篱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了目前的潮流方向,打算回去之后找魏洋老师帮忙买几本京城的时装杂志看看,但是这个时候国内的时装杂志只有八零年二月出版的时装,估计想要通过这本杂志摸到世界流行服饰的脉搏很难。
晚篱一边看一边想,完全没察觉到陪着她们一起的仇易那隐含了打量的目光。
跟晚篱不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花色图案和纹样色泽的林婉,觉得自己眼前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她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刺绣,虽然针法她自认不输别人,但对于花型和颜色的掌控方面,她的眼界决定了她还差很多。
晚篱跟她大姨的表现也进入了不少人的眼睛,有鄙视嫌弃的,也有暗暗赞许的,还有些人是搞不懂这样一个一看就是农妇的女人怎么会进入会场的,但是门口有严格的审查,没有邀请函是没办法进入的,而且两人胸口上挂着的写了名字的胸牌也是一个证明。
“大姨别看了,我们去那边。”晚篱拉着林婉来到刺绣的展位前,“这边是蜀绣,这边应该是湘绣,苏绣的展品怎么这么少”
晚篱对刺绣还是很有研究,从阵法和配色图案上就能分辨出是哪一个绣品流派,就这副眼力,已经让旁边的人带上惊容。
“诶晚篱,你们还在这里啊,正好,过来,我给你介绍位叔叔,他可是蜀锦的老匠人。”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晚篱跟许叔叔聊天就谈到了蜀锦。
蜀锦专指蜀地生产的丝织提花织锦,一般采用染色的熟丝线织成,用经线起花,运用彩条起彩或添花,用几何图案组织和纹饰结合的方法织成。
蜀锦跟南京的云锦,苏州的宋锦,广西的壮锦并成为四大名锦。而且蜀锦也是日本国宝级传统工艺品京都西阵织的前身。
晚篱还记得大概是在零五零六年左右,蜀锦被列入第一批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其实蜀锦在五几年的时候被国家领导人做出了向高精尖发展的指示,但是在后来的特殊时期,蜀锦的生产被叫停。但在叫停之前,蜀锦的老艺人和能工巧匠们设计并成功织出了七八种以民间传说为蓝本的图案,还恢复了失传四十年的“月霞三闪缎”等一批珍贵复杂的图案和八丝五丝等织法。到现在,这些织法都藏在老一辈能工巧匠们的心中,只等待有传人将其发扬光大。
“刚才我听人说,有设计人员在对蜀锦进行系统的发掘和整理,希望能复原清代的竹木提花蜀锦机。”
听到仇易的话,晚篱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光彩,她记得没错的话,就在这几年,蜀锦厂的设计人员成功复原了五台清代的竹木提花蜀锦机,还试制出了明代典雅古朴的“八达晕锦”、“蝶花纹锦”和“福禄寿喜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