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杉来到了三上峰。</p>
他赶在几大门主之前抢先一步来到三上峰,想必有他的用意。</p>
于野果然信守约定,没要一块灵石便交出了四海图,还请他帮着规划仙门,车菊、厉沄等人也是礼待有加,使得这位金丹高人找回了他该有的威严与脸面。</p>
而令狐北与荀原等人迟迟没有现身。</p>
于野在等待之余,与铁杉渐渐熟络起来。他曾为对方门下的弟子,而彼此并无过多交集,如今算是重新结识,双方各有收获。</p>
铁杉的收获,便是于野。</p>
他虽然敬重他的师兄邪罗子,而最终却是大失所望。那位师兄得到四海图之后,并未与他分享好处,反而舍弃仙门,突然离开了蕲州。而他已修至金丹九层,想要结婴极为艰难,唯有前往海外,方能找到一条出路。</p>
而于野却送给他一枚四海图的图简,使得他的仙途顿然明朗起来。</p>
于野的收获,当然也是铁杉。</p>
他与铁杉摈弃前嫌之后,曾经的强敌变成了帮手。此外,他从铁杉的口中获悉,邪罗子在百年前救过一位海外修士,得益于对方的相助,于八十年前结成元婴。那位海外修士名叫伯奇,应该是位元婴高人,许是伤重所致而失去修为,差点死在海上。而那人来自燕州的哪家仙门,伤势是否痊愈,邪罗子为何带他急着离开蕲州等等,皆不得而知。</p>
转眼的工夫,已是六月末。</p>
在铁杉的相助之下,三上峰渐渐有了仙门的样子,招纳的弟子也多达两百余人,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筑基散修前来共襄盛事。</p>
这一日。</p>
正午时分。</p>
于野从静坐中睁开双眼。</p>
掐指算来,距约定的期限仅剩下最后一日。倘若天黑之前仍未见到四大门主的到来,蕲州仙门必将又添变数。</p>
难道令狐北、荀原等人改变了主意?</p>
于野舒展双袖,慢慢站起身来。</p>
洞府门外,便是神霄阁一层的厅堂,如同门廊、或是亭子,一面依山、三面无遮无拦,远近的景色尽收眼底。厅堂左右竖着几根木柱,摆放着木几、桌凳、花草等物,虽然看上去有些简陋,却也不失雅致。</p>
三上门曾经的门主,应该是个有情趣的人,奈何动了贪念,最终误人误己。</p>
走出神霄阁,便是一片平坦的山坡。</p>
一位老者坐在山坡的石头上,灰白的胡须随风摆动。</p>
那是铁杉,他面向远处的山谷林海,出声道:“不会有人来了!”</p>
于野看了眼天色,道:“不急!”</p>
“令狐北等人不可信!”</p>
“哦,我该信谁呢?”</p>
“信人不如信己。”</p>
“有道理!”</p>
“明日一早,你带我前往海外修士的栖身之地!”</p>
“明日再说!”</p>
“你敢反悔……”</p>
铁杉禁不住转过身来,威严的神情中透着一丝怒意。</p>
于野踱着步子走到近前,耸耸肩头,道:“山里的猎户都知道说话算数,我又岂能反悔。不过……”他背着双手看向远方,接着说道:“倘若令狐北与荀原不守信用,我该找谁讨要五万块灵石呢?”</p>
“你……”</p>
铁杉脸色一僵,难以置信道:“你与令狐北等人达成约定,应该谋划周全才是。而如今你被几个老儿骗了,却犹不醒悟,只知道惦记灵石,这点出息与凡夫俗子何异……”</p>
他以为一个平息纷争、化解仙门恩怨的人,必然是胸有丘壑、心怀锦绣、眼光高远之辈,谁想与于野渐渐相熟之后,发觉他虽然难以捉摸,而他的所思所想又总是那么轻浮浅薄。</p>
“嗯,我本是凡徒!”</p>
于野倒是不以为然,道:“铁长老乃是得道高人,要不……你拿五万块灵石?”</p>
“我没有!”</p>
铁杉还想以长辈的身份说教几句,却急忙转过身去。</p>
于野只得绕到他的面前,道:“我这人俗念太重,唯有灵石方能洗涤尘垢、回归道心。铁长老……”</p>
铁杉索性闭上双眼,来了一个置若罔闻。</p>
于野也不强求,撩起衣摆坐在一旁,翻手拿出一坛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酒,然后吹吐着酒气道:“当年,邪罗子派人前往大泽寻找海外宝物,致使八家道门被灭,无数生灵涂炭;即使偏远而与世无争的于家村,也有三十二位猎户惨遭屠戮。而蕲州同样是纷争不断、杀戮四起,墨筱、冷尘等众多弟子丧命。嗯,这便是云川门的大出息,得道高人的卓越功绩!”</p>
铁杉的面皮微微抽搐,依然沉默不语。</p>
于野饮着酒,继续说道:“我走投无路之下,便拜入云川门,也想尊师重道,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而师门长辈竟然联手四大门主嫁祸于我,屡次将我置于死地,并将我困在崆峒境四十余年,将我于野当成了天决的猎物。也幸亏我命大,不然我找谁说理去……”</p>
他话语平缓,像是在聊家常,却使得铁杉如芒在背,脸色变幻不停。</p>
“想我不计前嫌,交出四海图,只为平息纷争,使各家握手言和,也让云川门摆脱了灭门之灾。我不求云川门向我道谢,却应该道个歉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