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云潇那张才扬起笑容的脸就从视线里彻底的消失了,仿佛重新坠入了无间地狱,周围空旷而死寂,只有他破碎的神志如暗夜里的萤火漫无目的的摇曳着,他绝望的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唯一的火光,瞳孔里映出的却是帝仲冷漠如霜的容颜,站在他的位置上,温柔的抱住了那个他最想抱住的人。</p>
那个一直在他背后默默给予支撑,给他帮助、教他武学的男人,如今却成为拦在眼前最难翻越的高山。</p>
“千夜?”云潇奇怪的又喊了一声,终于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帝仲从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不动声色的抹去身上的血渍,又在转身的同时挥袖将书桌清理干净,重新点起桌灯里的烛火,他疲惫的拉过轮椅瘫倒下去,再定睛的时候,云潇的脸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蹲下来担心的看着他,小声问道,“他又昏过去了吗?”</p>
帝仲点了点头,神色依然淡定,只是说话的语气变得极为虚弱,仿佛还未从那场激烈的战斗中缓过来,气若游丝的笑了笑,安慰道:“看来丹真宫的药还是有用的,我还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呢。”</p>
帝仲的眼眸不动声色的阴郁了几分,还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习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瞥见她神色里小小的担心和失落,虽有不快,还是忍着情绪故作平静的试探道:“虽然他的理智并不稳定,但能醒过来是好事,再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兴许就能恢复了,对了,他刚才……都和你说什么了?”</p>
“让我别走,又让我快走,自相矛盾的,他到底什么意思呢?”云潇瘪瘪嘴小声嘀咕,心神不宁的回忆着刚才的画面,下意识的抓了一下被他捏的隐隐作疼的肩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格外的违和,他苏醒时候的表情分明写满了恐慌,仿佛是试图想告诉她什么,帝仲的手微微握紧,一丝复杂的神色爬上了眉梢,接道,“他本来就神志不清,说的话自然前言不搭后语,不必放在心上。”</p>
云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说话,此时的她神情呆滞,显然还对刚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帝仲慢悠悠的舒了口气,指着被扔在了地上的暖手壶,笑咪咪地看着她扯开话题:“快捡回来给我看看水漏了没。”</p>
“哦……”云潇呆呆应了一声,发现盖子真的已经松开,里面的热水也洒了一地,她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听见帝仲略带讥讽的笑,“还好没抱着睡觉,要不然就全洒床上了。”</p>
云潇晃了晃空荡荡的暖手壶,忽然眉间微微一沉,心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猜忌一闪而逝,但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笑容满面的转过来直接将空壶塞到了帝仲的怀里,他奇怪的看着这个忽然坏笑的女人,不知道她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云潇眼珠一转,搓了搓手,竟然搓出一团小小的火苗托举递到他眼前,美滋滋的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水很快就会凉,盖子拧不紧还容易洒了,不如把我的火焰装到壶里,这样你就可以每天抱着暖和身子,再也不需要一直麻烦的烧热水了!”</p>
没等帝仲拒绝,火苗钻入壶中,云潇不由分说的按着他的手,认真的嘱咐:“带在身上,不许扔了。”</p>
他淡淡的笑着,这哪里是怕他冷,这根本就是放只眼睛,无时无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吧?但他其实根本也不在乎,只要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将皇鸟的火种放到他的身体里,一点点火苗的力量还不至于被云潇察觉到其中隐情,他神色淡淡随手就收入怀里,宠溺的回答:“好,我保证一直带着,一秒都不会离身,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p>
云潇正好也在看着他,那样一如从前和蔼温柔的目光,仿佛一刹那就能搅碎心中微微燃起的猜忌,甚至让她脸红的低下头去,嘱咐了几句之后灰溜溜的跑了。</p>
帝仲平静无澜的坐着,她的信任如一面光洁的镜子,映照出的却是自己最为阴暗的轮廓,原来这么多年他自以为是的正直骄傲,也会在一个女人面前以最不堪的方式土崩瓦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