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兵权、财权和人事权，绝大部分都掌握在以旗人为主的北方人手里。</p>
通俗的说，北人有权、有兵，南人有钱有粮。</p>
这年头，有权必有钱，有钱却需要买通权贵的保护。</p>
短期内，玉柱背上曹家的巨额债务，肯定是大亏特亏的。</p>
但是，玉柱的手里捏着北方沿海唯一的对外贸易港口，嘿嘿，从战略上讲，他和康熙做的这笔交易，赚大发了。</p>
照道理说，孙老太君殁了，应该由曹春出面。</p>
只是，曹春带着小铁锤，还在回京的官船上。</p>
做人要厚道，玉柱毕竟是曹家的孙女婿，他也就吩咐了下去，去曹家。</p>
玉柱到的时候，曹家老宅内外，已经成了白色海洋，到处都竖起了白幡。</p>
以玉柱的身份，并不需要替孙老太君服丧。</p>
他来致祭，只须在官服外边，罩上一件素服，腰间系一条白带即可。</p>
至于摘了顶子上的红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p>
曹家，又不是旗主，玉柱也不是旗下的包衣或奴才。</p>
除非是皇帝和皇太后驾崩了，或是佟国维、隆科多死了，玉柱才必须摘缨。</p>
玉柱下轿之后，站在门口一看，嗨，怎么是门可落雀的状况？</p>
曹家，再怎么落魄，也是内务府的包衣世家，亲朋好友，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吧？</p>
玉柱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打算管曹家的闲事。</p>
只因，他知道，曹家人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闲事肯定是管不完的。</p>
听说玉柱来了，曹頔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府里边，迎了出来。</p>
“请小相国大安。”曹頔规规矩矩的扎千请了安。</p>
玉柱望着俊俏的曹頔，微微一点头，淡淡的说：“罢了。”</p>
如今的曹頔，已经是步军统领衙门里的正八品笔帖式。</p>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p>
曹頔在玉柱的手心里讨生活，腰杆子岂能硬得起来？</p>
“頔二哥，还请节哀。”玉柱简单的安抚了一下曹頔，便欲迈步进府。</p>
却不成想，曹頔凑到近前，小声说：“回小相国，宫里只怕是还不知道此事啊。”</p>
玉柱瞬间秒懂了，曹頔这是提醒他，要把孙老太君殁了的消息，告诉给皇上。</p>
孙老太君，乃是康熙的保嬷，康熙也一直眷顾着整个曹家。</p>
想必，康熙得知了凶讯之后，必厚赐吧？</p>
只是，曹寅远在大沽口，恐怕还没回府。</p>
府里最大的一个男人，便是曹荃。</p>
但是，曹荃在铜山贪污一案后，便被夺了职，压根就没资格进宫去见康熙。</p>
现在的问题是，曹荃自居于长辈的身份，不好意思主动出来迎接玉柱。</p>
玉柱点点头，说：“还是等岳父大人回来了，再做处置吧？”故意推到了曹寅的身上。</p>
曹家的男人，又没有死光光，曹寅还是通政使衔的造船使，玉柱有何立场，擅自插手曹家的内务？</p>
必须承认，曹家人的动作，还是挺快的。</p>
灵堂已经搭好，孙老太君也已经小敛。</p>
小敛，指的是，趁身体尚未冷透之时，抓紧时间穿上寿服，然后在嘴里塞一颗大珠。</p>
嗯，曹荃毕竟是孙老太君的亲儿子，做得还算是及时。</p>
上次，尚佳氏那是绝了嗣，侄儿们只惦记着偷东西，拿宝贝了，谁还管她小敛啊？</p>
结果呢，等老十二和玉柱赶到之时，尚佳氏的身子都硬了，寿服也已经穿不进去了。</p>
唉，尚佳氏的惨况，印证了这个时代一个极其朴素的道理：养儿防老。</p>
大沽口距离京城并不算特别远，入夜之前，曹寅风尘仆仆的骑马赶回。</p>
曹寅换上重孝，拜祭了孙老太君之后，马上去了宫门外，递牌子请见康熙。</p>
康熙看着一身重孝的曹寅，联想起，他当年出天花之时，孙老太君的拼死相伴，不由柔肠大动。</p>
“登门的客人，应该不多吧？”康熙故意问曹寅。</p>
曹寅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主子爷圣明，登门致祭的客人，确实不多。”难堪的要死。</p>
“子清，暂且节哀啊。”康熙想了想，吩咐魏珠，“你去传朕口谕，著玉柱操办曹家的大事。嗯，他不出面，曹家的举丧，不可能风光。”</p>
魏珠正往外走，又听康熙吩咐道：“还是叫老十二也去帮忙举丧吧。”</p>
老皇帝毕竟念旧，心里一直惦记着孙老太君的好处，这是故意抬高了曹家举丧的规格。</p>
曹寅听了这话，既欣慰不已，又是一阵汗颜，唉，都怪他没本事。</p>
自从，曹寅丢了江宁织造的肥缺之后，曹家的家运，也跟着一步步衰落了下去。</p>
曹寅骑马从大沽口赶回之时，门房的大簿子上登记的客人，除了玉柱之外，竟无一个三品京卿以上的贵宾。</p>
没办法，曹家本是上三旗的包衣，又多年在京外当差。</p>
和曹家最亲近的李煦，远在江宁。孙老太君的亲侄儿，杭州织造孙文成，也是鞭长莫及。</p>
更重要的是，曹家一直引以为傲的贵婿，那位铁帽子的郡王讷尔苏，被夺了爵。</p>
客观的说，若讷尔苏还是郡王，曹家办丧事，绝不至于如此的寒酸和冷清。</p>
不过，康熙看得很清楚，曹家的丧事办得如此冷清，根子显然在玉柱的身上。</p>
玉柱这个小混蛋，一直瞧不上曹家人，显然是完全没有出力呀。</p>
这怎么成呢？</p>
等康熙的口谕传到曹家，由玉柱主持举丧之后，好家伙，京里的高官们仿佛是刚知道消息似的，纷至沓来。</p>
这一下子，曹家的门槛，险些被踏烂了！</p>
老五很快就来了！</p>
老七，稍微晚了点。</p>
凌晨的时候，老四从户部下了衙，顶着星光，也来了。</p>
曹家的大门前，来客们纷纷凑到玉柱的跟前，亲热的和他见礼。</p>
“拜见爵部。”</p>
“请爵部大安。”</p>
“请小相国大安。”</p>
“爵部，万请节哀啊。”</p>
曹寅哈着腰，陪着笑脸，登门的贵客们，却都只是敷衍了几句，便凑到了玉柱的面前，主动搭讪。</p>
此时的曹寅，就仿佛是不相干的路人甲一般，完全被玉柱那庞大的身影，彻底的笼罩了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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