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无题(1 / 2)

地煞七十二变 祭酒 7954 字 2个月前

披散的发丝被血汗粘粘遮掩了视线。

冯翀却不敢稍稍抽出手拂开。

他双手结印,竭力催动法力,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法术。

“太阳真火,铸汝真形。”

急促的咏咒中,他身前一团熊熊的火焰里,一只金色的凤鸟翎羽渐丰。

然而。

“助吾习化,威摄万兵,急”

忽的。

一柄寒光凌冽的剑刃鬼魅般递出,直取脖颈而来。

正卡在火法将成未成,自己又无力施展其他手段的时机。

不得已。

解开法印,双掌一合。

眼看就能振翅而出的火凤啼出一声哀鸣。

轰然爆开。

汹涌火浪逼退了要命的剑刃,也将冯翀自个儿狠狠抛飞出去,砸进了街尾小巷巷口。

顾不得反噬让胸口剧痛、喉咙发甜。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一头就扎进了漆黑狭巷。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从双方交手的一刹那,他就几乎被逼到绝境。

原因无他。

这鬼面人仿佛有一种未卜先知的本领,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伎俩,洞悉他所有的动作,并每每能在法术完成之前,递来致命的一剑。

让他一身的道法修为,都几乎成了无用之物,反倒因法术被强行打断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要不是还有些保命的手段,自个儿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咬牙切齿之际。

眼角的余光里惊惶瞥见,一道寒光席卷而至。

冯翀奋力扭身躲避,可以他稀松的身手哪里躲得开这道迅捷的剑光,剑锋毫无疑问落在身上,斩碎满身青光。

“最后一道护身符了。”

冯翀脑中才升起这个念头,腰眼上便重重挨了一击。

整个人打着旋儿抛飞出去,“嘭”一下砸在墙根之下。

顾不得喊痛。

抬手就甩出了数张符箓。

然而,黄符落处,却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

对。

就是如此。

对方彷如自己肚皮里的蛔虫,自个儿每一步动作,都在鬼面人的预料之中。

反击

有哪里做得到呢

冯翀突然有种预感。

也许今夜难以幸了。

只不过他咬了咬牙,掐诀一引。

“疾”

符箓尽数引燃,汇成巨大火团,塞满整个窄巷。

他翻身奋力逃跑。

潇水人多地狭,房舍拥挤。

各路宽窄巷子连在一起,仿若迷宫。

这一带地形,冯翀还算熟悉,勉强能凭着曲折的巷道和一些小手段躲开鬼面人越来越凌厉的剑锋。

然而,一味逃跑终有尽时。

他又一次躲开致命一剑,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钻进一条巷子时。

前方等待他的,是一道高耸的墙垣。

死胡同

完了。

他惨然一笑,仓惶回首。

月光皎皎,巷道幽深。

鬼面人从墙头一跃而下,彷如苍鹰扑击。

剑光连着月光。

熠熠生辉。

灿得刺眼,冷得钻心。

快得只一眨眼。

噗呲。

胸膛一凉,热血顺着冰冷的钢铁流淌。

冯翀的身躯蓦然一滞,头颅无力垂下,左手无力在空中扒拉了几下。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嘴唇嚅嗫着。

声音很小,但足够清晰。

他说的是

“抓到你了”

随着话声。

那凝在剑尖的鲜血随之滴落。

却仿若一颗火星投入薪柴。

顿见地上浮起灿漫微光。

鬼面人低头瞧去。

在俩人脚下,有七个呈北斗排列的血脚印上金焰缠绕。

鬼面人立刻就要抽身远遁,可冯翀方才看似无力虚抓的左手,此时却死死拽住了他。

道人抬起脸,狼狈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笑意。

还在涌血的口中,终于能完整说出

“急急如律令。”

这是他最后的道法。

魁斗脚印上的光焰骤然扩散,连缀成一道金光璀璨的符箓。

随即。

熊熊的金色火焰冲天而起。

冯翀没有再去看那个在光焰里挣扎惨叫的敌人。

他踉跄了几步,想要站稳身子。

可这一刻。

所有意志与气力都随着胸口的创伤飞速流逝。

他终究跌落下去,仰躺在坚硬而冰冷的青石板上。

渐渐涣散的目光对着被夹在巷子高墙间的月亮。

不知怎么的。

脑子里闪过的,是梦中他作为琉璃狮子,在大火中大啖活人的片段。

他尽最后的努力将这点杂思驱逐出脑海。

回想起在山中清修时,那些已遗忘了细节的点点滴滴,记起面目模糊的师尊反复的叮咛。

“除魔卫道”

他呢喃着。

朗朗月光在眼前一点点晦暗下去。

冲天的光焰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一些骚动。

但潇水的人们实在是听话得很。

宵禁之下。

非但没有人出来查看,反而连那点儿骚动也很快平息下去。

不多时。

一队巡逻的衙役赶赴了现场。

可留给他们或说它们的,只有满地的狼藉,以及一具烧焦的尸体。

被晚风一吹。

便化作火灰四散了。

衙役们盘桓了一阵,窃窃私语了几句,终究退去。

又过了一阵。

不远处的巷口某个拐角。

空中光影扭曲了一阵,最终凭空浮现出两个身影。

两人都带着青铜制成的鬼面,一者狂笑,一者暴怒,倒也相映成趣。

无需多说,自然是虞眉和李长安。

“琉璃狮最后的那道法术”

虞眉郑重望着李长安。

道士现在的状况虽然没有在冯翀死前表现出的那么凄惨,但一头假发也被火焰燎了个精光,衣服只剩些许焦黑的布条,身上更遍布灼伤。

“你本可以躲开。”

李长安取下面具说道

“冯道友予我说过,那道法术唤作金焰咒,是从金光咒衍化而来,威力虽巨大,但只伤妖邪,是他最后的临敌手段”

道士的目光一直望着冯翀死去的地方,嘴唇张阖了许久,终究没有多说,只是扭头冲虞眉道了声

“谢谢。”

即是谢她帮自己掩藏行迹,也是谢她没有插手。

虞眉转过了脸去。

“没有下一次。”

“我省得。”

李长安勉强笑了笑,却又疑惑问道

“太岁妖呢”

“水月观。”

翌日。

金乌初开混茫。

城郊矮山上。

水月观幽林掩映,沐浴霞光。

山门前,早早有信众络绎来访,进门都不急着到前殿烧香,而是在道童的指引下去了后院。

因着近来潇水不太平,既有妖女夜间逞凶,又有种种诡异作祟,县老爷便请了青萍真人在酒神祭之前,办上一场盛大的法事,既为前些夜里死难者的冤魂拔渡,也为潇水城爙灾祈福,去些晦气,好迎佳节不是。

可水月观素来清俭,不蓄资产,观里修行的道士连童子加起来也不过十指之数。

这么点儿人手,哪儿能操持起一场盛大的法事呢

好在观里力所不逮的,自有信众帮忙。

这些个早早上山的男女善信,便是得了消息赶上山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襄盛举的。

不过么,这人手一多,难免就鱼龙混杂,掺进些别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