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辟寒金 蓬莱客 3819 字 3个月前

沉默。

回应他的, 只是沉默。

她仿佛没有听见,只有那一双手,在他的后背之上,继续做着她自己的事。

谢长庚回过头, 看着她。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后背的伤处,一张少女的面庞,宛如湖水般明净。灯火照着她低垂的漆黑眼睫,在她的眼下,映出了两道柔和而冷淡的弧形阴影。

倘若不是那孩子就活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她,怎么看, 也不像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

她放下刀,拿了药瓶子, 用小杵挑了些药膏出来,替他敷了药, 包扎伤口。

“每日叫人替你换药,不要淋雨或是弄湿伤处。”

她说完,朝他伸来了手。

一只洁白的,柔软的,带了几分玉凉触感的手,轻轻地压在了他的额前,探他的体温。

那手压上来的那一刻, 谢长庚闭了闭目。

她很快便收了手。

“略有体热,或是因伤而起。我开一副方子, 照方煎药,一日三帖,务必多休息。”

他慢慢地直起身,套回自己的衣裳。

她的目光依旧没有看他,吩咐完,转过身,走到桌边,背对着他,取了纸笔,俯身写方,斟酌着药量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突兀的声音:“慕氏,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你要如此恨我?”

她的手一顿,随即继续走笔,说:“那日我以为熙儿凶多吉少,这才一时失控,刺了你的。你没和我计较,还帮我找回了熙儿,无论如何,我须得向你道声谢……”

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而下,探过来一只手,捏住了她正在写着方子的那手。

慕扶兰的睫毛微微一动,依旧垂着眼眸。

“松手可好?我在替你开方子……”她说。

他将笔从她手中一把抽掉,掷了。

吸在笔毫上的墨汁四溅,星星点点,洒于案面之上。

“你知我所指!”他俯身下来,朝她说道。语气隐隐带着几分郁懑。

慕扶兰抬头,转过脸,对上了谢长庚的两道目光。

他盯着她,目光阴郁。

慕扶兰的身子才动了一下,他已攥着她的手,带着她,迫她转向了自己。

她一时立不稳脚,身子微微一歪,额头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一阵潮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面门。

她便如此猝不及防地被这男人困在了他的身体和桌案的中间。

他说:“慕氏,当初我求亲于你,固然妨碍了你与君山那人的好事,但我当时只是前去求亲,并非逼婚。你父王既答应婚事,便有他的考量,你身为王女,就算彼时心有所属,令尊许婚的那一日起,你便应收心,以夫为先。”

“立下婚约之后,我信守诺言,保长沙国的平安。不但如此,我一没有妨碍你暗中生儿,二没害过你的心上之人。他如何死的,与我无半分干系!”

“我无需避讳,我出身低微,但我走到今日,你以为靠着与你长沙国的联姻便一蹴而就?那三年间,我戎马关山,生死一线,三年后,我如约娶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要这般对我?”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气息阵阵扑她耳面,体温本就有些烫,此刻变得愈发灼热。那热气,仿佛沁透了两人衣裳织物上的经纬,丝丝逼入她的衣下。

慕扶兰感到肌肤悚然。

他停了下来,胸膛微微起伏,仿佛在平息着他此刻的情绪。

“抬眼!”

片刻后,慕扶兰听到他用命令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她慢慢抬眸,对上了一双正阴郁地俯视着自己的眼。

他看着她,说:“慕氏,我想过了,这回确实是我太过鲁莽,累你儿子置身险境,险些出事,是我之过,不会再有下次了。但倘若不是你此前一再欺瞒,辱我太甚,叫我实在忍无可忍,我何来的心思,要与你一个妇人过不去?”

“你扪心自问,从始至今,到底是我谢长庚对不起你在先,还是你自己行事不讲分寸,太过出格?”

四周安静了下来,耳畔只余他显了几分怒气的粗重呼吸之声,听起来分外清晰。

慕扶兰微微仰脸,和身前这个还困着自己的男子对望着,心里,忽然掠过一种有如深深陷足于宿命泥潭的无力之感。

从她回到长沙国,他追来之后,类似如此的争执,在两人之间,已是发生过太多次了。

而这一回,和从前相比,他的愤怒已是十分克制,甚至,愤怒之余,他的语气之中,还流露出了几分前所未有的郁懑,甚至是委屈。

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固然,让人为他这辈子还没做过的事去承担罪责,这是不公。

但是终有一天,他的王业,会叫他显出他骨血里的凉薄,她知道。

未饮忘川水,何敢忘旧事。

她终于开口,问他:“那么,你想怎样?”

“慕氏,我无需你向我下跪认罪,我也无意再为难于你。但往后,你要给我记着,我是你丈夫一日,你便要做到为人妻的本分!”

他低着脸,注视着她,慢慢地从口中说出了这一句话。

案头烛火跳跃。

那片晦暗的眼波之下,仿佛有暗流,在无声地涌动,那只攥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依然将她圈在他和她身后的桌案之间。

片刻之后,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试图从他滚烫的掌心中脱出来,低低地说:“方子还没写好……”

“我前些日在外头,一直没睡好,乏了。晚上我会早些回房休息,你煎好药等着。”